《現象図鑑 Phenomenon Archive》是一系列由 diag 和不同攝影師合作的創作企劃。根據時令、議題、社會現象為發想，邀請攝影師創作帶有其個人獨特觀點的攝影專題。以台灣為背景，透過攝影探索那些令我們困惑、發噱、感動或眼睛一亮的大小事。

經歷過燠熱的夏天，許多美味的食材在秋天迎來豐收，食欲也在涼爽的日子裡開始蠢蠢欲動，因此秋天也被日本人視為最有胃口的食欲之秋。本期 001 篇，我們邀請出身澳門、常駐台灣的攝影 Puzzleman 和我們分享他記憶中的食欲之秋。許多人對飲食最直覺的喜好與依戀，往往可追溯自老家的餐桌，而 Puzzle 也不例外。他回憶起小時候和媽媽上市場買菜後，會在回家後偷偷拿取食材去一旁把玩。而秋天盛產的螃蟹與柿子屬性相剋，則是 Puzzle 從小就經常被媽媽叮囑告誡的道理。他以此為靈感，發展出本次螃蟹與柿子大戰的小故事。

Puzzleman Leung 澳門人。常常透過生活、物件和記憶去尋找創作靈感，喜歡荒謬、也喜歡和諧。色彩是作品主要的工具，總是希望透過讓人愉悅的色彩吸引觀者進入畫面，再進一步探索畫面裡的情感和故事。目前在台北工作和生活。

中秋節過後，空氣裡開始飄散著一股寂寥的涼意，而我每年總是用擦鼻水的衛生紙拉開秋天的帷幕。

收到這次拍攝邀約以「食欲之秋」為創作主題，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電視節目的主持人總會在秋天到來時宣布：「吃大閘蟹的季節又來了！」小時候媽媽的床頭放著一本與食物有關的書，書的背面印有多種食物插圖，標示出相剋的食材，以及它們會帶來的副作用。其中一幅螃蟹和柿子的圖案令我印象特別深刻，當我詢問媽媽時，她總會皺起眉頭告誡我，同時吃下螃蟹與柿子的毒會有如吃下毒蛇那麼致命。或許是因為這份警告的重量，一提起秋天的食物，我反而第一個就聯想起大閘蟹，這些元素也因而成為本次拍攝的主軸。


媽媽是我們家主導餐桌的角色，家中食物採購與掌廚都是她說了算。話雖如此，由於媽媽凡事以孩子為重，所以某種程度上，我跟姊姊實則才是餐桌真正的主導者。除了螃蟹以外，秋天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家人吃火鍋的時光。

我們家吃火鍋總是吃得很即興。如果那天突然轉涼，天氣又陰陰的，在學校的我就會接到媽媽電話，約我放學後一同去菜市場去買火鍋料。突然接到這種電話的驚喜，堪比突然獲得一天颱風假的喜悅。從跟著媽媽去菜市場、在廚房幫忙準備，攤平墊餐桌的報紙，一直到收拾洗碗，整個過程都令人難忘。雖然有點冷，卻很幸福。

每逢秋風送爽，爸爸總愛嚷嚷「秋風起，食臘味。」雖然平常替全家張羅三餐的是媽媽，但爸爸的廚藝其實也不遑多讓，而他其中一項拿手料理就是臘味煲仔飯。我們家煲仔飯的食材是臘鴨、臘腸再加上大白菜，吃之前淋上生抽，再用飯匙攪拌。因為是明火和瓦煲的關係，煲底必定會留下鍋巴。爸爸總說，煲仔飯的精華就是鍋巴，那是他小時候和兄弟姊妹會爭先搶吃的美食。所以一當提起煲仔飯，我便會開始想像爸爸小時候貪食鍋巴的模樣，以及他小時候的生活環境等等。

從一開始都是爸爸做給我吃，到後來我也學會了料理。因為臘味飯的做法實在太簡單了，味道也不錯，每當不知道該吃什麼的時候，我就會默默張羅起臘腸和臘肉，臘味飯遂成為我們家秋冬餐桌上的固定菜色。說到這裡，我竟回想不起上一次在家吃臘味飯是多久之前了？這個秋天，也該安排回澳門和爸爸吃一鍋臘味飯了。

文字 by Puzzleman Leung

幕後訪問 Q & A

1. 可不可以請你分享這次拍攝的故事腳本呢？

媽媽是我們家的主廚，每次她去市場買了新鮮食材回家，我就會趁著她剛回到家整理收納的時候，偷拿食材來玩樂或拍攝。這次我以我們家的日常插曲為出發，展開這次「食欲之秋」拍攝的構想。又因為媽媽經常告誡我「螃蟹和柿子不能一起吃」，所以我透過螃蟹和柿子兩個秋天的食材，再加入其他元素去建構一個關於食物與秋天的故事。

2. 你們家的餐桌風景是怎麼樣的呢？

我們家是媽媽掌廚，爸爸偶爾才做菜。然而爸爸一旦出手，就會端出一些厲害的菜色出來。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夏天大家吃西瓜，他把大家吃剩的瓜皮搜集起來，削下來炒菜，非常好吃。我剛離開澳門到台灣念書的前幾年，偶爾回家，媽媽都會做很豐盛的一桌菜，吃得很過癮，而且一定會有我最愛的白斬雞。最近幾年回去，因為我也大了，不再那麼執著於大魚大肉，餐桌就回歸比較家常的菜色。

3. 澳門的秋天和台灣的秋天，有什麼很不一樣的地方嗎？

台灣因為比較多植物，而植物又容易反映出季節的轉變，因此秋天到來時會更加明顯。不過我對於澳門秋天的太陽特別有感覺，當空氣變得涼涼的，有時候有亮眼的陽光閃進眼睛，對我來說那就是秋天最舒服的時候。因為澳門的天氣比台北好，所以在澳門比較容易透過陽光，感受到秋天的到來。

4. 這次在拍攝現場，你交替使用了數位和底片相機。除了技術層面，有點好奇你是如何決定你想使用的器材？

我遇到覺得比較可以玩、可以自由發揮的東西才會用底片。你應該也是吧？用底片的時候會比較興奮，會感覺「這個東西是屬於我的」。

5. 我想很多人（包括我自己在內），一想到 puzzle 的攝影，第一個印象往往是「明朗的色彩」、「荒唐逗趣」。不過如果重新爬梳你的作品集，包括這次的系列，和你交給 diag 圖庫的照片，我發現你這幾年的照片比以前多了一些沉穩、內斂的氣質，很多照片即便有著明艷的色彩，看起來卻很安靜。不曉得你自己的感覺是如何呢？

對啊！我是刻意去做這件事的，因為我不希望自己從頭到尾都在拍一樣的風格。我仍然會保留我以前那種荒唐、荒謬的攝影風格，但會想用比較安靜的方式呈現出來。現在的我希望照片不是那麼容易一眼就看完，而是更有深度、更耐看一點 。

6. 你曾經在 2020 年 BIOS monthly 的訪問中，提及因為對故鄉澳門懷抱著複雜的情感，所以自認還未能成熟面對這份回憶，還不到能拍攝的時候。這次透過你的拍攝，多認識了一點點你在澳門與家人的回憶，不曉得如果現在回來談論這題，你有什麼新的想法嗎？

去年我因為跟朋友一起去澳門玩，第一次在澳門住了飯店，而沒有回家住。住在飯店的體驗賦予了我遊客的身份，首次用觀光客的角度看待自己的故鄉，我突然發現這裡其實也滿漂亮。離開故鄉這麼久，對它又熟悉又陌生，但重新看到它美好的地方。我現在覺得可以結合自己早期的記憶去重新體會這個地方，一步一步走過小時候生活的地方，應該會是滿有趣的事情。

攝影 Puzzleman Leung ／攝影助理 ChengYi Lee, Chi Lin／場景美術 Lemon Chen／企劃編輯 潘怡帆